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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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作為被捕捉進同一條邏輯鏈的五個用戶，赫本小姐和蕭矜予四人，從來不是統一戰線的隊友。
她是敵人。
趙斯珣簡單地講述了“幸運轉盤”的游戲規則，她說得很詳盡，一旁知道“幸運旅行家”因果的顧清俞也沒法挑出毛病。可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篡改規則，或者隱瞞信息。
講述規則一共花費二十三分鐘，之後的七分鐘，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按照趙斯珣的說法，旅行期和蜜月期也應該像轉輪期一樣，每隔三分鐘有一個用戶可以使用邏輯鏈。第23分鐘屬於趙斯珣，那麽第24分鐘就應該屬於另一個用戶。
然而。
蕭矜予看著手機上的時鐘秒針走過數字“0”，他擡頭掃視一周。
宿九州、林琥珀、顧清俞也都看向對方，接著齊齊搖頭。
無需言語，眾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們四個人，都沒有聽到任何“指令”。
這個指令可能是一個視覺感應、一道聲音、或者是一股特殊的邏輯因子變化，但無論如何，他們四個人都沒有感知到。
蕭矜予在心裏琢磨：“所以，用戶順序輪次時，是沒有任何感知的。這真的是一場賭博，需要賭一賭這一回合是否輪到自己，如果賭錯了……”他擡首看向中間神色淡定的女人，“賭錯，就是死亡。”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由汙染因子構成的牢籠將五位高級用戶全部分隔開來，阻止一切肢體上的接觸。它沒有阻擋邏輯因子的傳遞，但是現在沒有人敢使用邏輯鏈。
蕭矜予盯著手機時鐘。
“嘀嗒、嘀嗒——”
蕭矜予刷的擡頭。
第31分鐘了！
下一秒，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你果然在騙人，我聽到了一道槍聲！”林琥珀高聲說道，他又問：“審判之矛，第四視角，顧清俞，你們有聽到槍聲嗎？”
蕭矜予眸光顫動：“沒有。”
很快，宿九州和顧清俞也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我也沒有。”
十歲男孩雙眼發光，他語氣很快：“確實，旅行期和蜜月期，我們都沒有得到什麽反饋，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自己。但是這是轉輪期，這麽重要的時期，這個汙染物的因果，即’幸運旅行家’的因果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命去賭。愚蠢的賭徒純粹賭運，真正笑到最後的賭王全靠出千。現在是我的回合，這道槍聲不可能是隨意響起，它就意味著接下來的三分鐘我可以使用邏輯鏈。”
赫本小姐淡淡看他，瀲灩眼眸靜悄悄地盯著男孩：“是嗎，那你可以試試。”
林琥珀：“你……！”
一句話，讓本來明朗的局勢一下子又變得隱晦不明起來。
林琥珀抿緊嘴唇，他思考良久，最終看向宿九州。
宿九州鎮定地看著他，輕輕搖頭：“不要使用邏輯鏈。”
林琥珀怔住：“為什麽？”
所有人都知道，俄羅斯輪盤賭是一場勇氣和運氣的游戲。
所以，它不僅僅靠運氣，更重要的是勇氣。
聽到宿九州給自己的回答，林琥珀心裏松了口氣。其實在赫本小姐反問他那句話後，他剛剛堅定起來的內心也產生了動搖。
赫本小姐說得沒錯，他非常肯定自己剛才聽到了一道槍聲，可是誰知道那到底是真的意味著這一回合輪到他“開槍”，還是只是一個障眼法。或者更甚者，是他產生了幻聽。
如果這一回合不輪到他開槍，他卻使用了邏輯鏈，那麽他的下場是否又真如赫本小姐所說，會邏輯崩潰。
宿九州：“原因很簡單，有三點。第一，你聽到了我們其他人都沒聽到的槍聲，有50%的概率，第一個三分鐘是屬於你的回合，你可以使用邏輯鏈，但還有50%的概率，這個槍聲和回合沒有關系，你不應該使用邏輯鏈。槍聲是第一次出現，誰也無法映證它到底是什麽，所以，你不該使用邏輯鏈。”
顧清俞點點頭：“我也覺得。除此以外宿上校說還有兩點，我想一個重要原因應該是，盲盒，你和邏輯鏈毫無攻擊性。全場除了這個女人外，”她用手指冷漠地點了點中間的女人，“我們四個用戶，只有我和審判之矛具有攻擊性。你和第四視角使用邏輯鏈毫無意義，並不能對她造成傷害，所以你用不用邏輯鏈都一樣。”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林琥珀癟著嘴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果然人多力量大，這群成年人是比他想得更周到。
“至於宿九州說的第三點，”青年平靜的聲音響起，蕭矜予說道：“盲盒，顧隊長，現在的情況我建議……除了宿九州，其他人都不要使用邏輯鏈。”
話音落下，男孩和短發隊長全部驚訝地看他，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麽？”
只有宿九州倏然勾起唇角，定定看著身旁的青年，眸底光芒轉動，難掩欣賞。
蕭矜予神態自若，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和自己有最親密關系、又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厭惡的人，說道：“你們或許忘了，也可能是沒往心裏去。剛才在旅行期和蜜月期，我們所有人都沒有使用邏輯鏈，只有她——”黑發年輕人瞇了瞇眼，“她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可以使用邏輯鏈，並且順利使用了。”
赫本小姐突然開口，這是她第一次插嘴：“我有說我使用邏輯鏈了嗎？”
蕭矜予：“但你也沒說你沒有用。”
赫本小姐看著他，柔柔笑了：“哦？”
蕭矜予：“如果你沒用，那麽皆大歡喜。轉輪期我們五個人是隨機輪流使用邏輯鏈的，這一點我想你沒有騙我們，如果你現在可以使用邏輯鏈，你一定會直接使用。剛才顧隊長也說了，幸運旅行家的邏輯鏈中也有’隨機使用’這一個岔點，兩者互相對應，這點你沒說謊。
“既然所有人都是隨機觸發回合，那麽你和宿九州，誰能先觸發回合的概率，是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的可能，你在他之前能夠使用邏輯鏈，這樣你還有幾率救自己；二分之一的概率，他比你先到回合，那麽他就可以使用審判之矛擊殺你。”
趙斯珣笑問：“為什麽只有審判之矛，不算上開心鬼？在場幾個人裏，不是只有審判之矛這條邏輯鏈能擊殺我，開心鬼也可以。”
“對啊，為什麽？顧清俞也可以殺她，幹嘛只算審判之矛？”林琥珀忍不住問。
蕭矜予目光沈著，一字一句給出了那個答案：“因為我們在場幾個人裏，或許已經有人，被你捕捉進了’第三者邏輯鏈’的因果。”
青年的嗓音溫潤平和，但是每一個字卻擲地有聲。
這句話落下，盲盒和顧清俞都楞了下，隨即兩位高級用戶迅速思考。顧清俞低聲“嗯”了一下，她快速看了眼蕭矜予，接著看向宿九州，正要開口，忽然，短發女隊長發現某位不茍言笑的上校不知從什麽時候一直用某種怪異的眼光盯著他身邊的青年……
咦等等，宿九州在幹嘛，他在看什麽，蕭矜予？這什麽眼神？
不過生死關頭，這個奇怪的念頭迅速被她拋到腦後，顧清俞說：“我明白了。剛才在蜜月期，你很有可能已經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將我們中的某個人捕捉進去。但是現在，我們所有人都被禁止使用邏輯鏈，只能依靠六級用戶的直覺去感知。然而現在整個海都都處於邏輯崩亂的環境中，空氣裏到處都是邏輯因子，想要準確感知你到底有沒有使用邏輯鏈、對誰使用了邏輯鏈，這對於六級用戶來說，也是很不容易的，對吧？”
六級用戶A03連連點頭，配合道：“是的，我反正感知不出來。審判之矛，你呢？”
宿九州收回視線，也應和道：“嗯，我也感知不到。”
蕭矜予：“這種情況下，只有我的第四視角能夠看見。”
只有第四視角能通過仔細觀察，直觀地看見赫本小姐是否使用了邏輯鏈、對誰使用邏輯鏈。
“但是，”蕭矜予冷冷盯向赫本小姐：“現在的情況是，連我也不可以貿然使用邏輯鏈。現場四個人，只有審判之矛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你沒有對誰使用第三者邏輯鏈，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你開啟這個游戲什麽都得不到。45分鐘游戲時間結束，我們依舊可以抓住你，將你擊殺。所以可以直接假設，你一定使用了邏輯鏈，將某人捕捉進了你的因果。
“在此前提下，我、盲盒、開心鬼，都不可以使用邏輯鏈。只要我們使用，就會成為那條被第三者邏輯鏈牽引的邏輯鏈。假設你對宿九州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這時我輪到自己的回合，開啟了第四視角。那麽我的邏輯鏈就會突然攻擊宿九州。
“在無法使用審判之矛的情況下，他不能斬斷我的邏輯鏈。那麽他會被我的邏輯鏈折磨得雙眼失明，甚至丟失性命。”
蕭矜予冷靜地分析現狀，隨著他的闡述，一個可怕的認知浮現在眾人的腦海中。
林琥珀不由自主地自語道：“這個汙染物和你的邏輯鏈也未免太契合了吧，它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是的，眾人到現在才意識到，為什麽赫本小姐將這把只剩下一發子彈的轉輪手槍始終戴在身上？
除了不為人知的A02，赫本小姐是古早用戶中最強的那個，還是最強用戶中資歷最深的。
排除A02，她絕對是全華夏見過最多汙染物、了解最多邏輯鏈，對邏輯因子世界最了解的用戶。可是她最後帶在身上的保命汙染物，不擁有強大的攻擊性，也沒有神乎其神的逃跑性，而是一把規則很多的轉輪手槍。
這不是赫本小姐山窮水盡、沒有富足的汙染物，而是因為，這個汙染物實在太契合她的邏輯鏈了。
蕭矜予：“這個世界上的邏輯鏈按照因果時間差模式，可以大致分為兩種：一個是因果相伴型邏輯鏈，一個是因果分離型。
“第一種因果相伴型，比如我的第四視角，宿九州的審判之矛。我們在使用邏輯鏈的時候，可以直接看見邏輯因子、斬殺邏輯鏈，但是一旦我們停止開啟‘因’，這個’果’就會立即消失，不具備任何持續性、延遲性。
“第二種因果分離型，比如肉王……也比如你。肉王只要吃下紅燒肉，那麽他的因就完成了，並不一定當時就能實現’果’。比如現在是晚上，他就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看到晴天。你的第三者邏輯鏈更是如此。你早早地種下因，直到被捕獲的對象再次遇到邏輯鏈，才會爆發’果’，這個因果時間差可以延遲一年、兩年……甚至是一輩子。你們的邏輯鏈因果分離，具有高持續性，高延遲性。”
頓了頓，蕭矜予做出結論：“所以，幸運轉盤游戲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只要你提前將我們捕捉進你的因，我們哪怕輪到自己的回合，也不可以使用邏輯鏈，否則就會導致那個被你捕捉進邏輯鏈的對象死亡。”
“等一下，我聽到了一道槍聲。”堅毅的女聲倏地響起。
眾人看向顧清俞，只見面容冷峻的女隊長皺著眉，幾秒後她語氣肯定：“我剛才確實聽到了一道槍聲。你們沒聽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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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得到蕭矜予幾人肯定的回答後，顧清俞道：“看來沒錯，輪到自己的回合時，就會聽到一道槍聲。”說著，她看向赫本小姐，冷冷道：“剛才第四視角的分析我非常讚同，作為一個老用戶，擁有這麽契合自己的汙染物很合情合理。”
趙斯珣反問：“你讚同，所以你不打算趁此機會使用邏輯鏈擊殺我？”
默了默，顧清俞道：“是。”
“那真是太可惜了，禁止使用邏輯鏈的情況下，三分鐘時間，開心鬼確實能擊殺我。”趙斯珣柔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神情。
顧清俞冷了神色：“劉隊和王姐是老用戶這件事，我相信你。但我也相信，他們不是壞人。”
趙斯珣沒有吭聲，只是嘲諷地看著她。
顧清俞：“王姐很早就去世了，劉隊六年前也因為邏輯崩潰死亡。死者已逝，除非有足夠的證據，否則任何都逝者的惡意臆想都只是誹謗。”
趙斯珣聲音淡淡：“這和我沒有關系。”
這個女人擁有怎樣的美貌，就擁有怎樣令人厭惡的本事。
顧清俞咬牙切齒，她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和隊友商量對策：“第四視角說得對，現在的情況是，除了宿上校，其他我們所有人都不能使用邏輯鏈。接下來還有三個回合，只剩下宿上校、第四視角還有她，沒有獲得使用邏輯鏈的資格了。我們該怎麽做？”
林琥珀說道：“三個人，那麽只有六種回合順序。最爛的順序就是，接下來是第四視角可以使用，然後是那個女人，最後才是審判之矛。”
顧清俞：“最好的順序是，下一個就輪到審判之矛。”
蕭矜予頷首：“嗯，我們之中最安全的就是審判之矛。哪怕她真的對誰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將某個人捕捉進了因果，在審判之矛開啟時，那個人會被審判之矛無差別攻擊。可是宿九州依舊可以操縱審判之矛斬斷那把’審判之矛’的因果，救下他。”
“這其中有一個問題。”宿九州突然道。
蕭矜予問：“什麽？”
宿九州微微蹙眉：“我從來沒有斬斷過審判之矛的因果。”
眾人不由楞住。
不遠處，赫本小姐輕輕勾起唇角。
他們的討論是在赫本小姐的面前進行的，所有人都被關進了籠子限制動作，想要私下討論明顯不切實際。而且，此時被限制的不僅是他們，還有趙斯珣。
這是一場陽謀，哪怕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趙斯珣也無法逃脫，無法應對，因為她也被限制了一些行動。
宿九州：“剛才我被捕捉進第三者邏輯鏈後，第一個抵達現場的用戶是你，顧清俞。”他看向對方，“因此在你出現的那一刻，你的開心鬼突然掏向我的心臟。我使用審判之矛斬斷了這條’開心鬼’，可是在斬斷的那一刻我發現了……
“開心鬼很強。”
宿九州聲音低沈：“華夏排名前十的邏輯鏈，我一共只斬斷過兩條。一條是極光之女，當時我竭盡全力才將其斬斷。另一條就是剛才的開心鬼。除了我的審判之矛，當前已知、華夏前十的邏輯鏈中，開心鬼的攻擊性排列第一。斬斷它的時候，我清晰感知到審判之矛與其接觸的矛尖發生了溶解。
“我的邏輯因子在斬斷’開心鬼’的時候，與其發生碰撞，一部分邏輯因子也被’開心鬼’磨滅。
“所以，當我使用’審判之矛’時，那個被第三者邏輯鏈捕捉的對象面對的就是我的審判之矛。我使用審判之矛去斬斷審判之矛……我從未試過這種情況。”
林琥珀一下子懵了：“你也不能保證是否能斬斷’審判之矛’，然後斬斷後會有什麽影響……不是，那這怎麽辦，難道就眼睜睜看她把控節奏，牽著我們的鼻子走？”
“我和你說過盲盒的顏色。”忽然，蕭矜予的聲音響起。
他沒有指名道姓，盲盒和顧清俞也一起看向他。
然而宿九州眉梢微動，他靜靜地望著青年。
蕭矜予：“它那個顏色是因為什麽，我也說過。此外，我也和你說過審判之矛的顏色。那樣的顏色和盲盒截然相反。什麽情況下才會形成審判之矛的顏色，我感覺我有點思路，但是又摸不清。”頓住，黑發年輕人鄭重認真地看著他：“世界上最了解審判之矛的人，不是能看見邏輯因子的我，而是你。”
世界上最了解盲盒的人，永遠不是幫助林琥珀一步步了解它的第四視角，而是林琥珀自己。
世界上最了解審判之矛的人，也只有宿九州。
蕭矜予望著宿九州，一字一句道：“A01，保持思考。”
……
“砰！”
第37分鐘的秒針嘀嗒滑過數字“0”，蕭矜予道：“我沒聽到槍聲。”
赫本小姐纖細的眉毛動了動。
男人含笑的聲音響起：“原來它的槍聲是這樣的……看來第三回 合，輪到我了。”
趙斯珣緩慢地掀起眼皮，一雙清澈明媚的眼眸古井無波，她望著對面淡然微笑的A01，清麗絕美的臉龐沒有半分觸動。
***
“好耶！這一次賭運，是我們贏了！”林琥珀興奮地握拳。
蕭矜予卻皺起眉頭。
當下的情況非常覆雜。
毫無疑問，第三回 合輪到宿九州，這對他們來說確實是最好的順序。
如果先輪到赫本小姐，那她絕對會對某個人使用第三者邏輯鏈，那麽在場被她捕捉進因果的對象至少有兩個。如果先輪到蕭矜予，倒是對局勢好像沒什麽影響。
最好的情況就是，先輪到審判之矛。
但是剛才宿九州說，他也沒把握能快速斬斷審判之矛。
被第三者邏輯鏈捕捉的對象，如果是用戶，那他本身的邏輯鏈是無法觸發第三者邏輯鏈的。也就是說，假設赫本小姐是將宿九州捕捉進了自己的因果，那宿九州自己使用邏輯鏈，就肯定不會觸發審判之矛。他就可以直接使用審判之矛，擊殺趙斯珣。
可赫本小姐一旦選擇的是蕭矜予三人，審判之矛就會在他們身上奏效。這三分鐘內審判之矛能做的只有保護他們、斬斷“審判之矛”，無法攻擊赫本小姐。
現在沒有人知道最後的結局，能做決定的只有宿九州。
『相信A01。』
蕭矜予目光堅定地看著身旁的男人。
一共只有三分鐘，留給宿九州判斷的時間不多了。
第一分鐘，宿九州擡起右手，他看向對面的女性：“勇氣和運氣，你選擇什麽？”
趙斯珣難得有興致，出人意料地竟然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的運氣一直不錯，難道不是麽？”
宿九州：“所以你缺乏勇氣。”
趙斯珣變了神色。
男人的手掌緩緩張開，萬千邏輯因子自虛無中突兀出現。無法使用第四視角，蕭矜予看不到那磅礴洶湧的邏輯因子海洋，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一把漆黑鋒銳的長矛猛地出現在宿九州的掌中。
他開啟了審判之矛！
蕭矜予心思一動，他迅速地警惕起來，同時也觀察林琥珀和顧清俞的方向。
下一秒，他突然發現：“沒有？！”
無論是顧清俞、林琥珀，還是他自己，他們三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被審判之矛攻擊。
顧清俞震驚道：“你沒使用第三者邏輯鏈？”
林琥珀：“不會吧，你竟然那麽蠢，把第三者邏輯鏈又用在宿九州身上？用戶自身的邏輯鏈不會激發因果啊，不對吧……”
蕭矜予的大腦迅速運轉，他隱約察覺到了那個答案，但又覺得哪裏不對。
這時，宿九州淡漠的聲音響起：“無非只有三個答案。”
蕭矜予：“三個？”不是兩個？他還漏掉了哪個？
有同樣疑問的還有林琥珀和顧清俞。
林琥珀：“怎麽會有三個答案？一共就兩種可能吧。第一，她壓根沒用第三者邏輯鏈捕捉我們。第二，她選擇的對象是你，結果你的邏輯鏈沒法攻擊自己。”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蕭矜予愕然道：“第三者邏輯鏈，其實可以捕捉用戶自己？”
林琥珀和顧清俞齊齊怔在原地：“啊？”
第38分鐘，空氣中，一股龐大澎湃的邏輯因子凝聚出現。與宿九州掌中完全一致，一把同樣銳利奪目的極黑長矛直直地浮現在赫本小姐的面前。
穿著黑裙的長發女性微微一笑，她側過頭，瀑布般絲滑柔順的長發順著肩頭滑落，露出一張姣好動人的臉龐。趙斯珣笑道：“所以現在，A01，你猜我為什麽要捕捉自己？而你現在的選擇是，幫住我斬斷這把審判之矛，還是任由它’刺死’我——將、我、擊、殺？”
說完，她張開雙臂，仰首迎接死亡的到來。
“嗡！”
冰冷長矛宛如死神之矛，達摩克利斯之劍，它高高懸於女人的頭頂，直直地沖她劈下！
……
第39分鐘。
蕭矜予、林琥珀、顧清俞……
華夏最頂尖的幾位高級用戶，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轟——”
華夏過境，整個東南境內。
大地平白震動！
華夏最強的審判之矛，狠狠擊穿了同樣的那把長矛。
兩者相撞，鋪天蓋地的邏輯因子宛若一場猖狂洶湧的太陽風暴，瞬間將在場的五位用戶席卷進去。
蕭矜予感覺自己好像被一股洪流攫住，卷入其中。他的呼吸被滯住，鼻道裏、口腔中……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全是無數邏輯因子充斥。他無法呼吸，心臟、呼吸道……連身體的每一個血管，到處都是邏輯因子。
直到耳邊響起一道洪亮的槍聲，蕭矜予都沒意識到那是什麽。
等到眾人終於從這股可怖的邏輯因子風暴中緩過神，蕭矜予咳嗽幾聲，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第41分鐘！
屬於他的回合已經過去了一半，只剩下不足兩分鐘！
顧清俞：“你是個瘋子嗎？自己把自己捕捉進邏輯鏈，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瘋子！”
“所以你只是個五級用戶。”趙斯珣臉色蒼白，她擡起手眼唇咳嗽，鮮紅的血順著白皙的手指縫隙流下。她用冷淡的眼神瞥了宿九州一眼，又收回視線。
太古怪了。
所有人都知道赫本小姐絕對不是平白無故地將自己捕捉進自己的邏輯鏈。
可她這樣做的目的，一時間竟然沒有人能想到。
如果第一個使用邏輯鏈的不是宿九州，而是盲盒、開心鬼、第四視角，那麽赫本小姐必死無疑，沒有人能斬斷此刻作用在她身上的邏輯鏈。
然而哪怕是宿九州第一個使用邏輯鏈，這也很詭異。宿九州最有可能的選擇是，眼睜睜看著赫本小姐被“審判之矛”擊殺，而不出手斬斷“審判之矛”。
蕭矜予的身體微微顫動，他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摸索嘴唇。
不對勁。
哪裏都不對勁。
趙斯珣為什麽捕捉自己？
宿九州為什麽選擇斬斷審判之矛……
宿九州的行為能理解，換做是他，他也會這樣做。因為很明顯，趙斯珣這個狀態是有問題的。她或許在期待審判之矛能斬殺她……
不。
她不可能真的是一心尋死。
如果她真想死，在航站樓內面對宿九州時，直接束手就擒就行，沒必要還這麽麻煩地使用汙染物，開啟一個這麽奇怪的游戲。
她有目的。
被審判之矛擊穿對她來說絕對是由好處的。她在賭命！
宿九州不出手，她被審判之矛擊穿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一定提前知道自己能活著；宿九州出手，她就更一定會活著了。
是什麽讓她這麽確定自己能從審判之矛的攻擊中活下來？
審判之矛，第三者邏輯鏈……
審判之矛……
第三者邏輯鏈……
……
“嘀嗒——”
蕭矜予驟然清醒，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鐘。
第42分鐘。
最後60秒。
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察覺到身旁那道熾熱的目光，蕭矜予下意識地看向對方。四目相對，忽然，他煩亂的新倏地清靜。
片刻後。
黑發年輕人聲音鎮定：“我不知道你現在有什麽陰謀，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你不僅沒有勇氣，這一次，你的運氣也很差。這個順序對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宿九州排在第三，我排在第四，你排在第五。
“剛才那回合我們已經確定了，你只對一個人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這個對象是你自己。接著宿九州斬斷了那把攻擊向你的審判之矛，至此，場上再無第三者邏輯鏈。也就是說……”
蕭矜予神色平靜地擡起手，緩緩劃過自己的眼皮：“現在，輪到我使用邏輯鏈了。”
第四視角，開啟！
轟然間，世界驟然黑白。
蕭矜予定睛看向那個站在眾人中間的美麗女人。
同樣的黑白色下，她依舊如同落入水墨中的唯一艷色，明明是暗淡的光亮，卻因這張動人心魄的臉龐而顯露出一絲跳出黑白的艷麗。
這一刻，朝陽升起。
一縷來自東方的天光洋洋灑灑地落在這張被天地寵愛的面龐上，蕭矜予的視線從那茂密柔順的黑發，移到那張飽滿流暢的嘴唇。最終，他靜靜凝視那雙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眼眸。
第一次，在極限運轉的第四視角下，他看見了顏色。
他看見在赫本小姐那雙淺色的眼瞳裏出現了一點點彩色的光輝。
有邏輯因子在她的眼瞳中閃爍，不斷盤旋、纏繞、運轉。
那是六顆邏輯因子，其中五顆排成正五邊形，還有一顆落在五邊形的正中心。每五個五邊形形成一個大的五邊形，最終一個個地向外結構，組成更加龐大的五邊形。
……
“蕭矜予，還有三秒。”宿九州溫柔地低聲提醒。
蕭矜予立即關閉第四視角。
正好時針秒鐘指向第43分鐘，輪到最後一個人：趙斯珣。
女人輕輕擡手，挽起鬢邊落下的碎發，她還沒有下一步動作，也未曾開口，只聽青年用清潤的嗓音說道：“你現在如果使用邏輯鏈的話，應該還是會選擇捕捉自己，然後等待這個轉盤游戲結束，審判之矛再次在你身上出現。”
趙斯珣停住動作，緩緩擡首。
蕭矜予：“轉盤游戲結束，我們所有人都可以隨意使用邏輯鏈。你判斷，我和盲盒的邏輯鏈對你沒有攻擊性，暫且不計。能對你造成威脅的只有審判之矛和開心鬼。
“如果只有開心鬼攻擊你，在你能使用邏輯鏈的前提下，你完全可以廣泛地將我們也捕捉進邏輯鏈，接著使我們手忙腳亂，只能讓宿九州不斷斬斷這些攻擊我們的邏輯鏈。但只要有一次，審判之矛再次在你身上落下，你就可以利用審判之矛——
“斬斷此刻在你身上不斷磋磨你的海市蜃樓。”
沒錯，從一開始，赫本小姐將自己捕捉進邏輯鏈，她坦然地張開雙臂迎接審判之矛的降落，她就是在等待，等待這把長矛斬斷在她身體內部不斷糾纏的第三者邏輯鏈和審判法庭。
宿九州笑了：“嗯，審判之矛除了直觀地可以擊殺用戶外，其實它最根本的攻擊性，在於它可以斬斷邏輯鏈。”
這下，顧清俞和林琥珀也恍然大悟。
顧清俞：“所以你想做的一開始就是，費這麽大勁，讓我們所有人都無法使用邏輯鏈，只留下審判之矛，讓審判之矛必然在自己頭頂落下，再利用它，斬斷審判法庭！”
林琥珀接著道：“你原本是A03，之所以這幾天衰退得這麽厲害，是因為審判法庭一直在折磨你，使得你不斷消耗邏輯鏈和它對抗。只要斬斷了審判法庭，你或許很快就能恢覆成A04，甚至又回到A03！”
蕭矜予冷冷地看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母親：“轉輪手槍未必是最合適的逃跑利器，但它一定是最完美地能掩蓋你真實意圖，讓我們陰差陽錯、主動為你斬斷審判法庭的工具。除此以外，你大概還有別的攻擊性汙染物，逃跑性汙染物。永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六級用戶，只要給你一個機會，你就能逃脫。你可以攻擊我們，你可以逃離海都，但是有一件事你是永遠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做到的——
“斬斷審判法庭，解除海市蜃樓狀態。”
“啪啪——”
女人輕輕鼓掌，她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你是我最聰明的孩子，蕭辰安或許真比我想的要聰明。”
蕭矜予目光一變：“你還有其他的孩子？”
趙斯珣沒有回答，她看著手表：“我不否認你們的猜測，但也不會承認。我到底在做什麽，我在想什麽，我一切的布置是不是就到此為止……”清新明媚的臉龐上，是一抹動人的微笑：“可以猜猜。就算你們說得都對，我所有的布置都被你們猜中了，可是……”
美人凝眉：“那又如何？”
蕭矜予慢慢沈了神色。
十分鐘前，他們當著赫本小姐的面大聲探討對策，是以陽謀。
可是如今，站在他們面前的赫本小姐微笑著承認了自己所有的計謀，他們卻仿佛沒有了辦法。
只要赫本小姐使用第三者邏輯鏈，宿九州就必須使用審判之矛幫助斬斷邏輯鏈。但凡有一次，赫本小姐成功對自己使用第三者邏輯鏈，然後又正好宿九州無法阻止，任由審判之矛斬斷一直束縛著她的審判法庭，她的計劃就成功了。
“嘀嗒——”
轉盤游戲只剩下最後十秒。
赫本小姐沒有任何使用邏輯鏈的想法。一雙白皙纖長的手靠在完美的臉龐上，手指輕輕敲打臉頰，她悠然自得地說道：“順便可以說一句，其實旅行期、蜜月期，都是可以隨意使用邏輯鏈的，沒有任何限制。”
眾人：“……”
林琥珀：“醜女人醜女人醜女人！你是我見過最惡心最討厭最讓人作嘔的女人呸呸呸呸！！！”
赫本小姐聞言淺笑，清麗出眾。
蕭矜予倒是沒被她這樣的話語激怒，從覺醒邏輯鏈至今，他從未停止過思考。
……
『保持思考。』
……
蕭矜予：“我從夢想家的邏輯鏈查看自己的回憶，當我還在你的肚子裏時，聽到了你和蕭辰安的一段對話。”
趙斯珣擡眸看他。
蕭矜予：“蕭辰安說，’我們兩的能力有共通點’。你和他的能力有共通點？”沒等對方回答，也知道對方不可能回答，蕭矜予繼續思考：“用戶失控的邏輯鏈造成的汙染物，一定和他本身的因果就一定關聯。就像美女香巾和被他汙染的珍珠項鏈，還有幸運旅行家和轉輪手槍。所以，蕭辰安的邏輯鏈和004在某方面一定有相似之處，而且不是一點點相似……
“他的邏輯鏈是，能看出別人邏輯鏈的大致因果？”
這時，彌漫在空氣裏那磅礴滔天的惡心氣息驟然消失。
赫本小姐沒有撒謊，這把轉輪手槍的持續時間確實只有45分鐘。時間一到，它的因果自動消失。
然而此刻沒有人動作。
赫本小姐不動，宿九州幾人也便不會輕舉妄動。
被眾人包圍的美女女性冷漠地看著蕭矜予，聽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自己的猜測。
蕭矜予：“曾經我和宿九州提出了一個假設，為什麽吞噬血親的大腦能夠升級，其實是不是大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吞食血親的邏輯鏈。大多數用戶的邏輯鏈隱藏在大腦裏，也就造成了必須吃大腦的假象。
“而為什麽一定得有血緣關系、是親生骨肉，那是因為，在那個世界裏，血親的邏輯鏈其實是靠在一起的。”
趙斯珣的臉色突然變化，她低聲自語了一聲：“那個世界，血親的邏輯鏈在一起……”
蕭矜予：“蕭辰安說，你們的邏輯鏈有共通點，確實，你們兩基因結合生出的孩子幫助你升了級。或許，你和他雖然沒有親緣關系，但是你們的邏輯鏈在那個世界，相鄰很近，所以你們生出的孩子才會更加特別，擁有非常強大的邏輯鏈。
“蕭辰安的邏輯鏈是，看出別人的邏輯鏈因果。而你的邏輯鏈是什麽呢……”
趙斯珣忽然將手伸進口袋。
宿九州：“你急了。”
赫本小姐刷的擡頭看他。
蕭矜予還在不斷思考，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爆炸了：“我是你們的基因結合生出的孩子，004喊我’爸爸’，它覺得我是它的’爸爸’……”
一旁的顧清俞和林琥珀聽到這話，瞬間瞪大雙眼：“不是，蕭矜予你——”兩人剛開口，被宿九州一個眼神扼住聲音。
蕭矜予：“汙染物的世界，沒有什麽血緣，也沒有什麽實力強弱。它不會認002是父親，也不會認001是父親。它認為我是它的父親，僅僅是因為……我和它的邏輯鏈！
“它的邏輯鏈約等於蕭辰安的邏輯鏈，而我的邏輯鏈就如同它的邏輯鏈的父親一樣，包括了它，但又不僅僅是它。
“所以，我能直接看出別人的邏輯鏈因果，不是被演化出的具象的因果，而是最本質、最核心的邏輯因子的排布。除此以外，我的邏輯鏈還擁有另一項因果，這個因果是004不具備的，也是不屬於蕭辰安的，而這個因果是……”
宿九州的雙眼死死盯在黑發年輕人的身上，以一種灼熱的目光。
而在他的註視下，蕭矜予擡起右手，在空中輕輕晃動。忽然，他的拳頭突兀地從手腕消失，飄到空中，又再次突兀地回到原位。
蕭矜予擡起頭，望著自己的母親：“第三者邏輯鏈，它的因暫且不提，它的果其實是……使用自己的邏輯因子，模仿他人邏輯鏈！但是這一切的模仿是純粹的機械性行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模仿的，因為你不是蕭辰安，你看不見。你能做的就是使用邏輯鏈，然後邏輯鏈自己本身在進行一個模仿行為。
“你和蕭辰安，是天作之合。你們兩的邏輯鏈如果能結合到一起，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我的模仿能力，源自於你，第三者邏輯鏈！”
這一刻，蕭矜予終於明白：“蕭辰安口中的共通點其實只是說，你們的邏輯因子都蘊藏在眼球中。可他並不知道，你們這樣特殊的邏輯鏈，其實恰恰意味著……你們真的無比契合。”
……
“精彩！能看見邏輯因子，這個能力真的作弊。”
清脆的掌聲從頭頂傳來，眾人全部楞住。
漫天覆蓋的邏輯因子中，連宿九州都沒註意到航站樓的二樓VIP休息室長廊邊，一個俊秀高瘦的年輕人靠著圍欄，笑著看向眾人。
蕭矜予目光一凜。
林琥珀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上司謹？！”
青年嘻嘻笑著，他的手臂撐著欄桿跳下二樓。
眾人瞬間提防起來，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宿九州倒是淡定很多，他感知到對方身上的邏輯因子濃度，面上沒什麽變化，只是走到蕭矜予身旁，輕輕拉住他的手腕，將他帶到身後。
華夏五位六級用戶，此刻，竟有四位集合在虹橋機場46號登機口。
上司謹的目光從宿九州和蕭矜予牽著地手上一掃而過，他沒有停留，徑直地走到赫本小姐的跟前。他先是皺了皺眉，接著說道：“剛才你們的游戲到一半的時候我就來了，但是很可惜我沒有獲得參與資格，被它的因果攔在外面，無法進入。但是審判之矛似乎還是將你身上屬於審判法庭的因果斬掉了一些……”他做出結論：“你變強了。”
赫本小姐微微一笑，面對將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仇人，她雲淡風輕道：“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說著，仿佛突然想起什麽，她對蕭矜予說道：“他應該是你的哥哥，如果沒記錯的話。不要誤會，不是我生的，但他應該是蕭辰安的孩子之一，是他那個病態實驗的唯一幸存者。”
蕭矜予嘴唇翕動，有些怔楞地看著中間的兩位六級用戶。
上司謹卻笑了：“我不是159號實驗體。”
趙斯珣笑容怔住：“嗯？”
“不重要啦，反正一個死人，需要知道那麽多做咩啦。”
趙斯珣擡起左手，長長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她潔白的手腕，以及一只純白的羊脂白玉手鐲。
上司謹：“感覺勢頭不對，想跑？對啦，你知道159號實驗體的邏輯鏈是什麽嗎？就是蕭辰安和你表妹試管做出來的那個孩子。”
趙斯珣沒有猶豫，一把摘下手鐲，摔在地上。
下一秒，上司謹的手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的頭頂。一股逼人的寒意自天靈蓋直直灌下，趙斯珣雙眸睜大，這張始終美麗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驚恐慌亂的神情，顯得無比醜陋：“不可能，你什麽時候對我種下的因，我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不可能！”
“你已經對自己和他們身上使用了’影後’，審判之矛不能殺你，因為他一旦使用邏輯鏈，所有人都會立即被審判之矛攻擊。可是……七天前，我已經在你身上種下了因，只差滿足兩個岔點，就能走向我的’果’。”頓了頓，上司謹輕聲道：“也是159號的果。”
察覺到對方似乎沒有攻擊自己這邊人的意思，蕭矜予問道：“已經種下因，還需要再滿足岔點，才能導向果？”
上司謹沒有回頭，他似乎並不想看除了赫本小姐以外的任何人：“不是每個用戶在升級時，選擇的都是簡化’因’。瘋子都會選擇覆雜因，強化’果’呢。”他削瘦的背影背對著蕭矜予幾人，也不回頭，就這樣揮了揮手臂：“總而言之，謝謝你咯，第四視角。我的因有兩個至關重要的岔點……
“第一，獲得對象的大量血肉，並且吞吃，對象邏輯鏈等級越高，需要的血肉越多。這點七天前我已經滿足了。
“第二，了解對象的邏輯鏈因果。越是高等級的用戶，對其因果的了解程度要求越高。
“一旦滿足這兩個岔點，才能導向我的果。”
林琥珀第一次真正見到上司謹，小朋友下意識地問：“所以你的果是什麽，因需要這麽難？”
上司謹：“我的果？”
“啊啊啊啊！！！”
淒厲尖銳的叫聲驟然響起。
那只懸浮在赫本小姐頭頂的手轟然落下。
一瞬間，宿九州睜大眼睛，他擡起手捂住蕭矜予的眼睛，熾熱的掌心緊緊貼住青年顫抖的睫毛。同一時間，林琥珀驚駭得睜大嘴巴，顧清俞震驚之餘趕忙捂住小朋友的眼睛。
-殺一個人不恐怖，恐怖的是怎樣的殺人手法。
那只骨節分明、瘦骨嶙峋的慘白手掌，像是捏垃圾袋似的，拇指食指合攏，捏住了女人的頭皮。它輕輕的，隨意的，將一張血淋淋的人皮從女人的頭頂拎起。美艷動人的五官、白皙剔透的皮膚……
皮囊之下，一個雪白的人體蒼白地倒在地面。
蕭矜予伸手，拉開了那個擋著自己的男人。
宿九州頓了頓，低頭看他。
朝陽早已升起，燦爛明媚的光輝下，青年淺色的眼瞳中，彩色光點不斷閃爍。
蕭矜予：“赫本小姐的邏輯鏈也在那副皮囊中，跟著皮囊一起被他活生生扒了。”
顧清俞擡起手做出剜心狀，警惕地盯著那個背對著所有人的青年。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或許已經不能稱作是人。
一具雪白的人體在地上瘋狂打滾，她每一次的動作，都有鮮血從白色光滑的粘膩皮膚中汩汩流出。
蕭矜予回憶著剛才觀察到的第三者邏輯鏈。
按照上司謹之前剝奪人皮、還能獲取對方邏輯鏈的效果來看，他現在不僅得到了赫本小姐的人皮，他還得到了第三者邏輯鏈。一個擁有兩條六級邏輯鏈的用戶，絕對是當下最危險的敵人。
然而就在眾人準備隨時發起攻擊時，站在航站樓的年輕男人突然咳嗽了兩聲。
接著，是大量血液從他的口鼻中噴湧而出。
林琥珀楞住：“什麽情況，怎麽回事？”
宿九州也瞇起眼，他手掌翻動，審判之矛在掌心浮現。
蕭矜予立即使用第四視角，仔細觀察。當他看清倒在地上的赫本小姐、以及那個艱難站立，接著很快跪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年輕男人時，蕭矜予雙眸微睜，嘴唇緩緩蠕動……
上司謹：“沒事咯，這是我邏輯鏈的最後一個岔點。”
蕭矜予：“什麽岔點？”
上司謹第一次回頭，他逆著光，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眾人，最終，他的視線定在那個被男人牽著的青年身上：“嘻嘻……你猜。”
……
“轟！”
世界轟然震動。
2047年3月29日07時14分。
一股磅礴堂皇的力量自華夏東南大地，猛然炸開。
高於十級地震的強烈沖擊波瞬間引發沿海一萬公裏的海嘯，頃刻間，三大沿海城市的居民慌亂地四處奔逃。但僅僅五秒後，大地停止震動。眾人停下腳步，仰望天空。
他們看見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長矛。
巨物般的長矛緩緩升向天空，橫跨兩省，矛尖指向位於華夏東方的海都。
旋即，長矛落地！
“嘩啦啦——”
一場傾盆大雨落下。
全世界，覆蓋A型輻射事件後尚有幸存者的98個國家，所有人無論膚色，無論年齡，無論性別……
他們一起走出家門，擡首望天，看著那落向大地的彩色大雨。
“這是啥子東西喲？”
“What’s that？”
“これは何ですか？”
……
華夏，海都。
蕭矜予睜開眼，他望著自己被人緊緊牽著的手，接著再擡頭，看向那個站在自己身前半步的男人。
寬天朗日，俊美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一只手緊緊牽著他，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手中握著一把極黑長矛。
蕭矜予立即開啟第四視角，看向審判之矛。
他驚訝地問道：“你升級了？！”
宿九州回首，定定看他，笑了：“應該還沒，但是快了。屬於盲盒的白色是因為太多彩色光點堆積在一起，所以形成的白光。而屬於審判之矛的黑色……”
蕭矜予替他回答：“是黑洞。所有光點都被這條邏輯鏈吞噬，看似黑色，其實是失去了所有顏色。”說完，蕭矜予自己糾正道：“其實也不能算是黑洞，畢竟黑洞雖然叫黑洞，但它並不是黑的，只是這麽叫而已——但我想，審判之矛吞噬所有邏輯因子，它斬斷別的邏輯鏈，靠得其實不是斬斷，而是吞噬其他邏輯因子……這點應該沒錯。”
另一邊，盲盒和顧清俞從虹橋機場的廢墟中爬出。
小朋友一邊咳嗽，一邊無語道：“怎麽回事，兩個六級用戶怎麽突然崩潰了。這還給不給人活命機會了，說崩潰就崩潰，哪有這樣的！那個什麽上司謹怎麽回事，也沒人攻擊他，他怎麽自己就暴斃了！”
顧清俞想了想：“估計這就是他說的另一個岔點。我們關於他的資料了解得太少，他這個邏輯鏈古古怪怪的，一點不像其他六級用戶使用得那麽隨心應手，不過威力確實很嚇人。”
林琥珀：“岔點是，用了自己也會崩潰？”
蕭矜予：“或許是，剝奪越強大的邏輯鏈，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吧。”
未成年聽得懵懵懂懂。
忽然，林琥珀伸出手：“彩色的雨？這雨居然有顏色，是水之刑？但我記得水之刑造成的雨水好像是偏灰色，也不是彩色啊。”
蕭矜予看向天空。
天空中，那把巨大的審判之矛壓住兩位六級用戶的崩潰後，緩緩消散。
宿九州隨口道：“其實所有人都找不到通往七級的路，或許是因為，原本根本就沒有那條路。”
林琥珀：“什麽意思？”
顧清俞琢磨道：“沒有那條路，原本沒有，也就是說——現在有了？在哪呢？”
宿九州沒有回答他們，而是稍稍緊了緊掌心青年的手，問道：“看見了什麽？”
蕭矜予仰起頭，他雙眸璀璨。
“我看見了，那個世界。”
***
恐龍從未希冀過天上隕石，可火石降臨，萬物湮滅；
生靈從未希冀過冰河死寂，但山川盡白，再無生機。
適者生存。
“那個世界是什麽樣的？”
“不知道，但我們一定會活下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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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被捕捉進同一條邏輯鏈的五個用戶，赫本小姐和蕭矜予四人，從來不是統一戰線的隊友。
她是敵人。
趙斯珣簡單地講述了“幸運轉盤”的游戲規則，她說得很詳盡，一旁知道“幸運旅行家”因果的顧清俞也沒法挑出毛病。可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篡改規則，或者隱瞞信息。
講述規則一共花費二十三分鐘，之後的七分鐘，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按照趙斯珣的說法，旅行期和蜜月期也應該像轉輪期一樣，每隔三分鐘有一個用戶可以使用邏輯鏈。第23分鐘屬於趙斯珣，那麽第24分鐘就應該屬於另一個用戶。
然而。
蕭矜予看著手機上的時鐘秒針走過數字“0”，他擡頭掃視一周。
宿九州、林琥珀、顧清俞也都看向對方，接著齊齊搖頭。
無需言語，眾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們四個人，都沒有聽到任何“指令”。
這個指令可能是一個視覺感應、一道聲音、或者是一股特殊的邏輯因子變化，但無論如何，他們四個人都沒有感知到。
蕭矜予在心裏琢磨：“所以，用戶順序輪次時，是沒有任何感知的。這真的是一場賭博，需要賭一賭這一回合是否輪到自己，如果賭錯了……”他擡首看向中間神色淡定的女人，“賭錯，就是死亡。”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由汙染因子構成的牢籠將五位高級用戶全部分隔開來，阻止一切肢體上的接觸。它沒有阻擋邏輯因子的傳遞，但是現在沒有人敢使用邏輯鏈。
蕭矜予盯著手機時鐘。
“嘀嗒、嘀嗒——”
蕭矜予刷的擡頭。
第31分鐘了！
下一秒，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你果然在騙人，我聽到了一道槍聲！”林琥珀高聲說道，他又問：“審判之矛，第四視角，顧清俞，你們有聽到槍聲嗎？”
蕭矜予眸光顫動：“沒有。”
很快，宿九州和顧清俞也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我也沒有。”
十歲男孩雙眼發光，他語氣很快：“確實，旅行期和蜜月期，我們都沒有得到什麽反饋，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自己。但是這是轉輪期，這麽重要的時期，這個汙染物的因果，即’幸運旅行家’的因果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命去賭。愚蠢的賭徒純粹賭運，真正笑到最後的賭王全靠出千。現在是我的回合，這道槍聲不可能是隨意響起，它就意味著接下來的三分鐘我可以使用邏輯鏈。”
赫本小姐淡淡看他，瀲灩眼眸靜悄悄地盯著男孩：“是嗎，那你可以試試。”
林琥珀：“你……！”
一句話，讓本來明朗的局勢一下子又變得隱晦不明起來。
林琥珀抿緊嘴唇，他思考良久，最終看向宿九州。
宿九州鎮定地看著他，輕輕搖頭：“不要使用邏輯鏈。”
林琥珀怔住：“為什麽？”
所有人都知道，俄羅斯輪盤賭是一場勇氣和運氣的游戲。
所以，它不僅僅靠運氣，更重要的是勇氣。
聽到宿九州給自己的回答，林琥珀心裏松了口氣。其實在赫本小姐反問他那句話後，他剛剛堅定起來的內心也產生了動搖。
赫本小姐說得沒錯，他非常肯定自己剛才聽到了一道槍聲，可是誰知道那到底是真的意味著這一回合輪到他“開槍”，還是只是一個障眼法。或者更甚者，是他產生了幻聽。
如果這一回合不輪到他開槍，他卻使用了邏輯鏈，那麽他的下場是否又真如赫本小姐所說，會邏輯崩潰。
宿九州：“原因很簡單，有三點。第一，你聽到了我們其他人都沒聽到的槍聲，有50%的概率，第一個三分鐘是屬於你的回合，你可以使用邏輯鏈，但還有50%的概率，這個槍聲和回合沒有關系，你不應該使用邏輯鏈。槍聲是第一次出現，誰也無法映證它到底是什麽，所以，你不該使用邏輯鏈。”
顧清俞點點頭：“我也覺得。除此以外宿上校說還有兩點，我想一個重要原因應該是，盲盒，你和邏輯鏈毫無攻擊性。全場除了這個女人外，”她用手指冷漠地點了點中間的女人，“我們四個用戶，只有我和審判之矛具有攻擊性。你和第四視角使用邏輯鏈毫無意義，並不能對她造成傷害，所以你用不用邏輯鏈都一樣。”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林琥珀癟著嘴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果然人多力量大，這群成年人是比他想得更周到。
“至於宿九州說的第三點，”青年平靜的聲音響起，蕭矜予說道：“盲盒，顧隊長，現在的情況我建議……除了宿九州，其他人都不要使用邏輯鏈。”
話音落下，男孩和短發隊長全部驚訝地看他，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麽？”
只有宿九州倏然勾起唇角，定定看著身旁的青年，眸底光芒轉動，難掩欣賞。
蕭矜予神態自若，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和自己有最親密關系、又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厭惡的人，說道：“你們或許忘了，也可能是沒往心裏去。剛才在旅行期和蜜月期，我們所有人都沒有使用邏輯鏈，只有她——”黑發年輕人瞇了瞇眼，“她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可以使用邏輯鏈，並且順利使用了。”
赫本小姐突然開口，這是她第一次插嘴：“我有說我使用邏輯鏈了嗎？”
蕭矜予：“但你也沒說你沒有用。”
赫本小姐看著他，柔柔笑了：“哦？”
蕭矜予：“如果你沒用，那麽皆大歡喜。轉輪期我們五個人是隨機輪流使用邏輯鏈的，這一點我想你沒有騙我們，如果你現在可以使用邏輯鏈，你一定會直接使用。剛才顧隊長也說了，幸運旅行家的邏輯鏈中也有’隨機使用’這一個岔點，兩者互相對應，這點你沒說謊。
“既然所有人都是隨機觸發回合，那麽你和宿九州，誰能先觸發回合的概率，是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的可能，你在他之前能夠使用邏輯鏈，這樣你還有幾率救自己；二分之一的概率，他比你先到回合，那麽他就可以使用審判之矛擊殺你。”
趙斯珣笑問：“為什麽只有審判之矛，不算上開心鬼？在場幾個人裏，不是只有審判之矛這條邏輯鏈能擊殺我，開心鬼也可以。”
“對啊，為什麽？顧清俞也可以殺她，幹嘛只算審判之矛？”林琥珀忍不住問。
蕭矜予目光沈著，一字一句給出了那個答案：“因為我們在場幾個人裏，或許已經有人，被你捕捉進了’第三者邏輯鏈’的因果。”
青年的嗓音溫潤平和，但是每一個字卻擲地有聲。
這句話落下，盲盒和顧清俞都楞了下，隨即兩位高級用戶迅速思考。顧清俞低聲“嗯”了一下，她快速看了眼蕭矜予，接著看向宿九州，正要開口，忽然，短發女隊長發現某位不茍言笑的上校不知從什麽時候一直用某種怪異的眼光盯著他身邊的青年……
咦等等，宿九州在幹嘛，他在看什麽，蕭矜予？這什麽眼神？
不過生死關頭，這個奇怪的念頭迅速被她拋到腦後，顧清俞說：“我明白了。剛才在蜜月期，你很有可能已經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將我們中的某個人捕捉進去。但是現在，我們所有人都被禁止使用邏輯鏈，只能依靠六級用戶的直覺去感知。然而現在整個海都都處於邏輯崩亂的環境中，空氣裏到處都是邏輯因子，想要準確感知你到底有沒有使用邏輯鏈、對誰使用了邏輯鏈，這對於六級用戶來說，也是很不容易的，對吧？”
六級用戶A03連連點頭，配合道：“是的，我反正感知不出來。審判之矛，你呢？”
宿九州收回視線，也應和道：“嗯，我也感知不到。”
蕭矜予：“這種情況下，只有我的第四視角能夠看見。”
只有第四視角能通過仔細觀察，直觀地看見赫本小姐是否使用了邏輯鏈、對誰使用邏輯鏈。
“但是，”蕭矜予冷冷盯向赫本小姐：“現在的情況是，連我也不可以貿然使用邏輯鏈。現場四個人，只有審判之矛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你沒有對誰使用第三者邏輯鏈，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你開啟這個游戲什麽都得不到。45分鐘游戲時間結束，我們依舊可以抓住你，將你擊殺。所以可以直接假設，你一定使用了邏輯鏈，將某人捕捉進了你的因果。
“在此前提下，我、盲盒、開心鬼，都不可以使用邏輯鏈。只要我們使用，就會成為那條被第三者邏輯鏈牽引的邏輯鏈。假設你對宿九州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這時我輪到自己的回合，開啟了第四視角。那麽我的邏輯鏈就會突然攻擊宿九州。
“在無法使用審判之矛的情況下，他不能斬斷我的邏輯鏈。那麽他會被我的邏輯鏈折磨得雙眼失明，甚至丟失性命。”
蕭矜予冷靜地分析現狀，隨著他的闡述，一個可怕的認知浮現在眾人的腦海中。
林琥珀不由自主地自語道：“這個汙染物和你的邏輯鏈也未免太契合了吧，它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是的，眾人到現在才意識到，為什麽赫本小姐將這把只剩下一發子彈的轉輪手槍始終戴在身上？
除了不為人知的A02，赫本小姐是古早用戶中最強的那個，還是最強用戶中資歷最深的。
排除A02，她絕對是全華夏見過最多汙染物、了解最多邏輯鏈，對邏輯因子世界最了解的用戶。可是她最後帶在身上的保命汙染物，不擁有強大的攻擊性，也沒有神乎其神的逃跑性，而是一把規則很多的轉輪手槍。
這不是赫本小姐山窮水盡、沒有富足的汙染物，而是因為，這個汙染物實在太契合她的邏輯鏈了。
蕭矜予：“這個世界上的邏輯鏈按照因果時間差模式，可以大致分為兩種：一個是因果相伴型邏輯鏈，一個是因果分離型。
“第一種因果相伴型，比如我的第四視角，宿九州的審判之矛。我們在使用邏輯鏈的時候，可以直接看見邏輯因子、斬殺邏輯鏈，但是一旦我們停止開啟‘因’，這個’果’就會立即消失，不具備任何持續性、延遲性。
“第二種因果分離型，比如肉王……也比如你。肉王只要吃下紅燒肉，那麽他的因就完成了，並不一定當時就能實現’果’。比如現在是晚上，他就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看到晴天。你的第三者邏輯鏈更是如此。你早早地種下因，直到被捕獲的對象再次遇到邏輯鏈，才會爆發’果’，這個因果時間差可以延遲一年、兩年……甚至是一輩子。你們的邏輯鏈因果分離，具有高持續性，高延遲性。”
頓了頓，蕭矜予做出結論：“所以，幸運轉盤游戲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只要你提前將我們捕捉進你的因，我們哪怕輪到自己的回合，也不可以使用邏輯鏈，否則就會導致那個被你捕捉進邏輯鏈的對象死亡。”
“等一下，我聽到了一道槍聲。”堅毅的女聲倏地響起。
眾人看向顧清俞，只見面容冷峻的女隊長皺著眉，幾秒後她語氣肯定：“我剛才確實聽到了一道槍聲。你們沒聽到吧？”
獄Ｕ趇Ｕ鄭Ｕ力９
“沒有。”
得到蕭矜予幾人肯定的回答後，顧清俞道：“看來沒錯，輪到自己的回合時，就會聽到一道槍聲。”說著，她看向赫本小姐，冷冷道：“剛才第四視角的分析我非常讚同，作為一個老用戶，擁有這麽契合自己的汙染物很合情合理。”
趙斯珣反問：“你讚同，所以你不打算趁此機會使用邏輯鏈擊殺我？”
默了默，顧清俞道：“是。”
“那真是太可惜了，禁止使用邏輯鏈的情況下，三分鐘時間，開心鬼確實能擊殺我。”趙斯珣柔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神情。
顧清俞冷了神色：“劉隊和王姐是老用戶這件事，我相信你。但我也相信，他們不是壞人。”
趙斯珣沒有吭聲，只是嘲諷地看著她。
顧清俞：“王姐很早就去世了，劉隊六年前也因為邏輯崩潰死亡。死者已逝，除非有足夠的證據，否則任何都逝者的惡意臆想都只是誹謗。”
趙斯珣聲音淡淡：“這和我沒有關系。”
這個女人擁有怎樣的美貌，就擁有怎樣令人厭惡的本事。
顧清俞咬牙切齒，她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和隊友商量對策：“第四視角說得對，現在的情況是，除了宿上校，其他我們所有人都不能使用邏輯鏈。接下來還有三個回合，只剩下宿上校、第四視角還有她，沒有獲得使用邏輯鏈的資格了。我們該怎麽做？”
林琥珀說道：“三個人，那麽只有六種回合順序。最爛的順序就是，接下來是第四視角可以使用，然後是那個女人，最後才是審判之矛。”
顧清俞：“最好的順序是，下一個就輪到審判之矛。”
蕭矜予頷首：“嗯，我們之中最安全的就是審判之矛。哪怕她真的對誰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將某個人捕捉進了因果，在審判之矛開啟時，那個人會被審判之矛無差別攻擊。可是宿九州依舊可以操縱審判之矛斬斷那把’審判之矛’的因果，救下他。”
“這其中有一個問題。”宿九州突然道。
蕭矜予問：“什麽？”
宿九州微微蹙眉：“我從來沒有斬斷過審判之矛的因果。”
眾人不由楞住。
不遠處，赫本小姐輕輕勾起唇角。
他們的討論是在赫本小姐的面前進行的，所有人都被關進了籠子限制動作，想要私下討論明顯不切實際。而且，此時被限制的不僅是他們，還有趙斯珣。
這是一場陽謀，哪怕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趙斯珣也無法逃脫，無法應對，因為她也被限制了一些行動。
宿九州：“剛才我被捕捉進第三者邏輯鏈後，第一個抵達現場的用戶是你，顧清俞。”他看向對方，“因此在你出現的那一刻，你的開心鬼突然掏向我的心臟。我使用審判之矛斬斷了這條’開心鬼’，可是在斬斷的那一刻我發現了……
“開心鬼很強。”
宿九州聲音低沈：“華夏排名前十的邏輯鏈，我一共只斬斷過兩條。一條是極光之女，當時我竭盡全力才將其斬斷。另一條就是剛才的開心鬼。除了我的審判之矛，當前已知、華夏前十的邏輯鏈中，開心鬼的攻擊性排列第一。斬斷它的時候，我清晰感知到審判之矛與其接觸的矛尖發生了溶解。
“我的邏輯因子在斬斷’開心鬼’的時候，與其發生碰撞，一部分邏輯因子也被’開心鬼’磨滅。
“所以，當我使用’審判之矛’時，那個被第三者邏輯鏈捕捉的對象面對的就是我的審判之矛。我使用審判之矛去斬斷審判之矛……我從未試過這種情況。”
林琥珀一下子懵了：“你也不能保證是否能斬斷’審判之矛’，然後斬斷後會有什麽影響……不是，那這怎麽辦，難道就眼睜睜看她把控節奏，牽著我們的鼻子走？”
“我和你說過盲盒的顏色。”忽然，蕭矜予的聲音響起。
他沒有指名道姓，盲盒和顧清俞也一起看向他。
然而宿九州眉梢微動，他靜靜地望著青年。
蕭矜予：“它那個顏色是因為什麽，我也說過。此外，我也和你說過審判之矛的顏色。那樣的顏色和盲盒截然相反。什麽情況下才會形成審判之矛的顏色，我感覺我有點思路，但是又摸不清。”頓住，黑發年輕人鄭重認真地看著他：“世界上最了解審判之矛的人，不是能看見邏輯因子的我，而是你。”
世界上最了解盲盒的人，永遠不是幫助林琥珀一步步了解它的第四視角，而是林琥珀自己。
世界上最了解審判之矛的人，也只有宿九州。
蕭矜予望著宿九州，一字一句道：“A01，保持思考。”
……
“砰！”
第37分鐘的秒針嘀嗒滑過數字“0”，蕭矜予道：“我沒聽到槍聲。”
赫本小姐纖細的眉毛動了動。
男人含笑的聲音響起：“原來它的槍聲是這樣的……看來第三回 合，輪到我了。”
趙斯珣緩慢地掀起眼皮，一雙清澈明媚的眼眸古井無波，她望著對面淡然微笑的A01，清麗絕美的臉龐沒有半分觸動。
***
“好耶！這一次賭運，是我們贏了！”林琥珀興奮地握拳。
蕭矜予卻皺起眉頭。
當下的情況非常覆雜。
毫無疑問，第三回 合輪到宿九州，這對他們來說確實是最好的順序。
如果先輪到赫本小姐，那她絕對會對某個人使用第三者邏輯鏈，那麽在場被她捕捉進因果的對象至少有兩個。如果先輪到蕭矜予，倒是對局勢好像沒什麽影響。
最好的情況就是，先輪到審判之矛。
但是剛才宿九州說，他也沒把握能快速斬斷審判之矛。
被第三者邏輯鏈捕捉的對象，如果是用戶，那他本身的邏輯鏈是無法觸發第三者邏輯鏈的。也就是說，假設赫本小姐是將宿九州捕捉進了自己的因果，那宿九州自己使用邏輯鏈，就肯定不會觸發審判之矛。他就可以直接使用審判之矛，擊殺趙斯珣。
可赫本小姐一旦選擇的是蕭矜予三人，審判之矛就會在他們身上奏效。這三分鐘內審判之矛能做的只有保護他們、斬斷“審判之矛”，無法攻擊赫本小姐。
現在沒有人知道最後的結局，能做決定的只有宿九州。
『相信A01。』
蕭矜予目光堅定地看著身旁的男人。
一共只有三分鐘，留給宿九州判斷的時間不多了。
第一分鐘，宿九州擡起右手，他看向對面的女性：“勇氣和運氣，你選擇什麽？”
趙斯珣難得有興致，出人意料地竟然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的運氣一直不錯，難道不是麽？”
宿九州：“所以你缺乏勇氣。”
趙斯珣變了神色。
男人的手掌緩緩張開，萬千邏輯因子自虛無中突兀出現。無法使用第四視角，蕭矜予看不到那磅礴洶湧的邏輯因子海洋，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一把漆黑鋒銳的長矛猛地出現在宿九州的掌中。
他開啟了審判之矛！
蕭矜予心思一動，他迅速地警惕起來，同時也觀察林琥珀和顧清俞的方向。
下一秒，他突然發現：“沒有？！”
無論是顧清俞、林琥珀，還是他自己，他們三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被審判之矛攻擊。
顧清俞震驚道：“你沒使用第三者邏輯鏈？”
林琥珀：“不會吧，你竟然那麽蠢，把第三者邏輯鏈又用在宿九州身上？用戶自身的邏輯鏈不會激發因果啊，不對吧……”
蕭矜予的大腦迅速運轉，他隱約察覺到了那個答案，但又覺得哪裏不對。
這時，宿九州淡漠的聲音響起：“無非只有三個答案。”
蕭矜予：“三個？”不是兩個？他還漏掉了哪個？
有同樣疑問的還有林琥珀和顧清俞。
林琥珀：“怎麽會有三個答案？一共就兩種可能吧。第一，她壓根沒用第三者邏輯鏈捕捉我們。第二，她選擇的對象是你，結果你的邏輯鏈沒法攻擊自己。”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蕭矜予愕然道：“第三者邏輯鏈，其實可以捕捉用戶自己？”
林琥珀和顧清俞齊齊怔在原地：“啊？”
第38分鐘，空氣中，一股龐大澎湃的邏輯因子凝聚出現。與宿九州掌中完全一致，一把同樣銳利奪目的極黑長矛直直地浮現在赫本小姐的面前。
穿著黑裙的長發女性微微一笑，她側過頭，瀑布般絲滑柔順的長發順著肩頭滑落，露出一張姣好動人的臉龐。趙斯珣笑道：“所以現在，A01，你猜我為什麽要捕捉自己？而你現在的選擇是，幫住我斬斷這把審判之矛，還是任由它’刺死’我——將、我、擊、殺？”
說完，她張開雙臂，仰首迎接死亡的到來。
“嗡！”
冰冷長矛宛如死神之矛，達摩克利斯之劍，它高高懸於女人的頭頂，直直地沖她劈下！
……
第39分鐘。
蕭矜予、林琥珀、顧清俞……
華夏最頂尖的幾位高級用戶，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轟——”
華夏過境，整個東南境內。
大地平白震動！
華夏最強的審判之矛，狠狠擊穿了同樣的那把長矛。
兩者相撞，鋪天蓋地的邏輯因子宛若一場猖狂洶湧的太陽風暴，瞬間將在場的五位用戶席卷進去。
蕭矜予感覺自己好像被一股洪流攫住，卷入其中。他的呼吸被滯住，鼻道裏、口腔中……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全是無數邏輯因子充斥。他無法呼吸，心臟、呼吸道……連身體的每一個血管，到處都是邏輯因子。
直到耳邊響起一道洪亮的槍聲，蕭矜予都沒意識到那是什麽。
等到眾人終於從這股可怖的邏輯因子風暴中緩過神，蕭矜予咳嗽幾聲，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第41分鐘！
屬於他的回合已經過去了一半，只剩下不足兩分鐘！
顧清俞：“你是個瘋子嗎？自己把自己捕捉進邏輯鏈，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瘋子！”
“所以你只是個五級用戶。”趙斯珣臉色蒼白，她擡起手眼唇咳嗽，鮮紅的血順著白皙的手指縫隙流下。她用冷淡的眼神瞥了宿九州一眼，又收回視線。
太古怪了。
所有人都知道赫本小姐絕對不是平白無故地將自己捕捉進自己的邏輯鏈。
可她這樣做的目的，一時間竟然沒有人能想到。
如果第一個使用邏輯鏈的不是宿九州，而是盲盒、開心鬼、第四視角，那麽赫本小姐必死無疑，沒有人能斬斷此刻作用在她身上的邏輯鏈。
然而哪怕是宿九州第一個使用邏輯鏈，這也很詭異。宿九州最有可能的選擇是，眼睜睜看著赫本小姐被“審判之矛”擊殺，而不出手斬斷“審判之矛”。
蕭矜予的身體微微顫動，他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摸索嘴唇。
不對勁。
哪裏都不對勁。
趙斯珣為什麽捕捉自己？
宿九州為什麽選擇斬斷審判之矛……
宿九州的行為能理解，換做是他，他也會這樣做。因為很明顯，趙斯珣這個狀態是有問題的。她或許在期待審判之矛能斬殺她……
不。
她不可能真的是一心尋死。
如果她真想死，在航站樓內面對宿九州時，直接束手就擒就行，沒必要還這麽麻煩地使用汙染物，開啟一個這麽奇怪的游戲。
她有目的。
被審判之矛擊穿對她來說絕對是由好處的。她在賭命！
宿九州不出手，她被審判之矛擊穿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一定提前知道自己能活著；宿九州出手，她就更一定會活著了。
是什麽讓她這麽確定自己能從審判之矛的攻擊中活下來？
審判之矛，第三者邏輯鏈……
審判之矛……
第三者邏輯鏈……
……
“嘀嗒——”
蕭矜予驟然清醒，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鐘。
第42分鐘。
最後60秒。
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察覺到身旁那道熾熱的目光，蕭矜予下意識地看向對方。四目相對，忽然，他煩亂的新倏地清靜。
片刻後。
黑發年輕人聲音鎮定：“我不知道你現在有什麽陰謀，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你不僅沒有勇氣，這一次，你的運氣也很差。這個順序對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宿九州排在第三，我排在第四，你排在第五。
“剛才那回合我們已經確定了，你只對一個人使用了第三者邏輯鏈，這個對象是你自己。接著宿九州斬斷了那把攻擊向你的審判之矛，至此，場上再無第三者邏輯鏈。也就是說……”
蕭矜予神色平靜地擡起手，緩緩劃過自己的眼皮：“現在，輪到我使用邏輯鏈了。”
第四視角，開啟！
轟然間，世界驟然黑白。
蕭矜予定睛看向那個站在眾人中間的美麗女人。
同樣的黑白色下，她依舊如同落入水墨中的唯一艷色，明明是暗淡的光亮，卻因這張動人心魄的臉龐而顯露出一絲跳出黑白的艷麗。
這一刻，朝陽升起。
一縷來自東方的天光洋洋灑灑地落在這張被天地寵愛的面龐上，蕭矜予的視線從那茂密柔順的黑發，移到那張飽滿流暢的嘴唇。最終，他靜靜凝視那雙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眼眸。
第一次，在極限運轉的第四視角下，他看見了顏色。
他看見在赫本小姐那雙淺色的眼瞳裏出現了一點點彩色的光輝。
有邏輯因子在她的眼瞳中閃爍，不斷盤旋、纏繞、運轉。
那是六顆邏輯因子，其中五顆排成正五邊形，還有一顆落在五邊形的正中心。每五個五邊形形成一個大的五邊形，最終一個個地向外結構，組成更加龐大的五邊形。
……
“蕭矜予，還有三秒。”宿九州溫柔地低聲提醒。
蕭矜予立即關閉第四視角。
正好時針秒鐘指向第43分鐘，輪到最後一個人：趙斯珣。
女人輕輕擡手，挽起鬢邊落下的碎發，她還沒有下一步動作，也未曾開口，只聽青年用清潤的嗓音說道：“你現在如果使用邏輯鏈的話，應該還是會選擇捕捉自己，然後等待這個轉盤游戲結束，審判之矛再次在你身上出現。”
趙斯珣停住動作，緩緩擡首。
蕭矜予：“轉盤游戲結束，我們所有人都可以隨意使用邏輯鏈。你判斷，我和盲盒的邏輯鏈對你沒有攻擊性，暫且不計。能對你造成威脅的只有審判之矛和開心鬼。
“如果只有開心鬼攻擊你，在你能使用邏輯鏈的前提下，你完全可以廣泛地將我們也捕捉進邏輯鏈，接著使我們手忙腳亂，只能讓宿九州不斷斬斷這些攻擊我們的邏輯鏈。但只要有一次，審判之矛再次在你身上落下，你就可以利用審判之矛——
“斬斷此刻在你身上不斷磋磨你的海市蜃樓。”
沒錯，從一開始，赫本小姐將自己捕捉進邏輯鏈，她坦然地張開雙臂迎接審判之矛的降落，她就是在等待，等待這把長矛斬斷在她身體內部不斷糾纏的第三者邏輯鏈和審判法庭。
宿九州笑了：“嗯，審判之矛除了直觀地可以擊殺用戶外，其實它最根本的攻擊性，在於它可以斬斷邏輯鏈。”
這下，顧清俞和林琥珀也恍然大悟。
顧清俞：“所以你想做的一開始就是，費這麽大勁，讓我們所有人都無法使用邏輯鏈，只留下審判之矛，讓審判之矛必然在自己頭頂落下，再利用它，斬斷審判法庭！”
林琥珀接著道：“你原本是A03，之所以這幾天衰退得這麽厲害，是因為審判法庭一直在折磨你，使得你不斷消耗邏輯鏈和它對抗。只要斬斷了審判法庭，你或許很快就能恢覆成A04，甚至又回到A03！”
蕭矜予冷冷地看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母親：“轉輪手槍未必是最合適的逃跑利器，但它一定是最完美地能掩蓋你真實意圖，讓我們陰差陽錯、主動為你斬斷審判法庭的工具。除此以外，你大概還有別的攻擊性汙染物，逃跑性汙染物。永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六級用戶，只要給你一個機會，你就能逃脫。你可以攻擊我們，你可以逃離海都，但是有一件事你是永遠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做到的——
“斬斷審判法庭，解除海市蜃樓狀態。”
“啪啪——”
女人輕輕鼓掌，她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你是我最聰明的孩子，蕭辰安或許真比我想的要聰明。”
蕭矜予目光一變：“你還有其他的孩子？”
趙斯珣沒有回答，她看著手表：“我不否認你們的猜測，但也不會承認。我到底在做什麽，我在想什麽，我一切的布置是不是就到此為止……”清新明媚的臉龐上，是一抹動人的微笑：“可以猜猜。就算你們說得都對，我所有的布置都被你們猜中了，可是……”
美人凝眉：“那又如何？”
蕭矜予慢慢沈了神色。
十分鐘前，他們當著赫本小姐的面大聲探討對策，是以陽謀。
可是如今，站在他們面前的赫本小姐微笑著承認了自己所有的計謀，他們卻仿佛沒有了辦法。
只要赫本小姐使用第三者邏輯鏈，宿九州就必須使用審判之矛幫助斬斷邏輯鏈。但凡有一次，赫本小姐成功對自己使用第三者邏輯鏈，然後又正好宿九州無法阻止，任由審判之矛斬斷一直束縛著她的審判法庭，她的計劃就成功了。
“嘀嗒——”
轉盤游戲只剩下最後十秒。
赫本小姐沒有任何使用邏輯鏈的想法。一雙白皙纖長的手靠在完美的臉龐上，手指輕輕敲打臉頰，她悠然自得地說道：“順便可以說一句，其實旅行期、蜜月期，都是可以隨意使用邏輯鏈的，沒有任何限制。”
眾人：“……”
林琥珀：“醜女人醜女人醜女人！你是我見過最惡心最討厭最讓人作嘔的女人呸呸呸呸！！！”
赫本小姐聞言淺笑，清麗出眾。
蕭矜予倒是沒被她這樣的話語激怒，從覺醒邏輯鏈至今，他從未停止過思考。
……
『保持思考。』
……
蕭矜予：“我從夢想家的邏輯鏈查看自己的回憶，當我還在你的肚子裏時，聽到了你和蕭辰安的一段對話。”
趙斯珣擡眸看他。
蕭矜予：“蕭辰安說，’我們兩的能力有共通點’。你和他的能力有共通點？”沒等對方回答，也知道對方不可能回答，蕭矜予繼續思考：“用戶失控的邏輯鏈造成的汙染物，一定和他本身的因果就一定關聯。就像美女香巾和被他汙染的珍珠項鏈，還有幸運旅行家和轉輪手槍。所以，蕭辰安的邏輯鏈和004在某方面一定有相似之處，而且不是一點點相似……
“他的邏輯鏈是，能看出別人邏輯鏈的大致因果？”
這時，彌漫在空氣裏那磅礴滔天的惡心氣息驟然消失。
赫本小姐沒有撒謊，這把轉輪手槍的持續時間確實只有45分鐘。時間一到，它的因果自動消失。
然而此刻沒有人動作。
赫本小姐不動，宿九州幾人也便不會輕舉妄動。
被眾人包圍的美女女性冷漠地看著蕭矜予，聽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自己的猜測。
蕭矜予：“曾經我和宿九州提出了一個假設，為什麽吞噬血親的大腦能夠升級，其實是不是大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吞食血親的邏輯鏈。大多數用戶的邏輯鏈隱藏在大腦裏，也就造成了必須吃大腦的假象。
“而為什麽一定得有血緣關系、是親生骨肉，那是因為，在那個世界裏，血親的邏輯鏈其實是靠在一起的。”
趙斯珣的臉色突然變化，她低聲自語了一聲：“那個世界，血親的邏輯鏈在一起……”
蕭矜予：“蕭辰安說，你們的邏輯鏈有共通點，確實，你們兩基因結合生出的孩子幫助你升了級。或許，你和他雖然沒有親緣關系，但是你們的邏輯鏈在那個世界，相鄰很近，所以你們生出的孩子才會更加特別，擁有非常強大的邏輯鏈。
“蕭辰安的邏輯鏈是，看出別人的邏輯鏈因果。而你的邏輯鏈是什麽呢……”
趙斯珣忽然將手伸進口袋。
宿九州：“你急了。”
赫本小姐刷的擡頭看他。
蕭矜予還在不斷思考，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爆炸了：“我是你們的基因結合生出的孩子，004喊我’爸爸’，它覺得我是它的’爸爸’……”
一旁的顧清俞和林琥珀聽到這話，瞬間瞪大雙眼：“不是，蕭矜予你——”兩人剛開口，被宿九州一個眼神扼住聲音。
蕭矜予：“汙染物的世界，沒有什麽血緣，也沒有什麽實力強弱。它不會認002是父親，也不會認001是父親。它認為我是它的父親，僅僅是因為……我和它的邏輯鏈！
“它的邏輯鏈約等於蕭辰安的邏輯鏈，而我的邏輯鏈就如同它的邏輯鏈的父親一樣，包括了它，但又不僅僅是它。
“所以，我能直接看出別人的邏輯鏈因果，不是被演化出的具象的因果，而是最本質、最核心的邏輯因子的排布。除此以外，我的邏輯鏈還擁有另一項因果，這個因果是004不具備的，也是不屬於蕭辰安的，而這個因果是……”
宿九州的雙眼死死盯在黑發年輕人的身上，以一種灼熱的目光。
而在他的註視下，蕭矜予擡起右手，在空中輕輕晃動。忽然，他的拳頭突兀地從手腕消失，飄到空中，又再次突兀地回到原位。
蕭矜予擡起頭，望著自己的母親：“第三者邏輯鏈，它的因暫且不提，它的果其實是……使用自己的邏輯因子，模仿他人邏輯鏈！但是這一切的模仿是純粹的機械性行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模仿的，因為你不是蕭辰安，你看不見。你能做的就是使用邏輯鏈，然後邏輯鏈自己本身在進行一個模仿行為。
“你和蕭辰安，是天作之合。你們兩的邏輯鏈如果能結合到一起，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我的模仿能力，源自於你，第三者邏輯鏈！”
這一刻，蕭矜予終於明白：“蕭辰安口中的共通點其實只是說，你們的邏輯因子都蘊藏在眼球中。可他並不知道，你們這樣特殊的邏輯鏈，其實恰恰意味著……你們真的無比契合。”
……
“精彩！能看見邏輯因子，這個能力真的作弊。”
清脆的掌聲從頭頂傳來，眾人全部楞住。
漫天覆蓋的邏輯因子中，連宿九州都沒註意到航站樓的二樓VIP休息室長廊邊，一個俊秀高瘦的年輕人靠著圍欄，笑著看向眾人。
蕭矜予目光一凜。
林琥珀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上司謹？！”
青年嘻嘻笑著，他的手臂撐著欄桿跳下二樓。
眾人瞬間提防起來，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宿九州倒是淡定很多，他感知到對方身上的邏輯因子濃度，面上沒什麽變化，只是走到蕭矜予身旁，輕輕拉住他的手腕，將他帶到身後。
華夏五位六級用戶，此刻，竟有四位集合在虹橋機場46號登機口。
上司謹的目光從宿九州和蕭矜予牽著地手上一掃而過，他沒有停留，徑直地走到赫本小姐的跟前。他先是皺了皺眉，接著說道：“剛才你們的游戲到一半的時候我就來了，但是很可惜我沒有獲得參與資格，被它的因果攔在外面，無法進入。但是審判之矛似乎還是將你身上屬於審判法庭的因果斬掉了一些……”他做出結論：“你變強了。”
赫本小姐微微一笑，面對將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仇人，她雲淡風輕道：“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說著，仿佛突然想起什麽，她對蕭矜予說道：“他應該是你的哥哥，如果沒記錯的話。不要誤會，不是我生的，但他應該是蕭辰安的孩子之一，是他那個病態實驗的唯一幸存者。”
蕭矜予嘴唇翕動，有些怔楞地看著中間的兩位六級用戶。
上司謹卻笑了：“我不是159號實驗體。”
趙斯珣笑容怔住：“嗯？”
“不重要啦，反正一個死人，需要知道那麽多做咩啦。”
趙斯珣擡起左手，長長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她潔白的手腕，以及一只純白的羊脂白玉手鐲。
上司謹：“感覺勢頭不對，想跑？對啦，你知道159號實驗體的邏輯鏈是什麽嗎？就是蕭辰安和你表妹試管做出來的那個孩子。”
趙斯珣沒有猶豫，一把摘下手鐲，摔在地上。
下一秒，上司謹的手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的頭頂。一股逼人的寒意自天靈蓋直直灌下，趙斯珣雙眸睜大，這張始終美麗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驚恐慌亂的神情，顯得無比醜陋：“不可能，你什麽時候對我種下的因，我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不可能！”
“你已經對自己和他們身上使用了’影後’，審判之矛不能殺你，因為他一旦使用邏輯鏈，所有人都會立即被審判之矛攻擊。可是……七天前，我已經在你身上種下了因，只差滿足兩個岔點，就能走向我的’果’。”頓了頓，上司謹輕聲道：“也是159號的果。”
察覺到對方似乎沒有攻擊自己這邊人的意思，蕭矜予問道：“已經種下因，還需要再滿足岔點，才能導向果？”
上司謹沒有回頭，他似乎並不想看除了赫本小姐以外的任何人：“不是每個用戶在升級時，選擇的都是簡化’因’。瘋子都會選擇覆雜因，強化’果’呢。”他削瘦的背影背對著蕭矜予幾人，也不回頭，就這樣揮了揮手臂：“總而言之，謝謝你咯，第四視角。我的因有兩個至關重要的岔點……
“第一，獲得對象的大量血肉，並且吞吃，對象邏輯鏈等級越高，需要的血肉越多。這點七天前我已經滿足了。
“第二，了解對象的邏輯鏈因果。越是高等級的用戶，對其因果的了解程度要求越高。
“一旦滿足這兩個岔點，才能導向我的果。”
林琥珀第一次真正見到上司謹，小朋友下意識地問：“所以你的果是什麽，因需要這麽難？”
上司謹：“我的果？”
“啊啊啊啊！！！”
淒厲尖銳的叫聲驟然響起。
那只懸浮在赫本小姐頭頂的手轟然落下。
一瞬間，宿九州睜大眼睛，他擡起手捂住蕭矜予的眼睛，熾熱的掌心緊緊貼住青年顫抖的睫毛。同一時間，林琥珀驚駭得睜大嘴巴，顧清俞震驚之餘趕忙捂住小朋友的眼睛。
-殺一個人不恐怖，恐怖的是怎樣的殺人手法。
那只骨節分明、瘦骨嶙峋的慘白手掌，像是捏垃圾袋似的，拇指食指合攏，捏住了女人的頭皮。它輕輕的，隨意的，將一張血淋淋的人皮從女人的頭頂拎起。美艷動人的五官、白皙剔透的皮膚……
皮囊之下，一個雪白的人體蒼白地倒在地面。
蕭矜予伸手，拉開了那個擋著自己的男人。
宿九州頓了頓，低頭看他。
朝陽早已升起，燦爛明媚的光輝下，青年淺色的眼瞳中，彩色光點不斷閃爍。
蕭矜予：“赫本小姐的邏輯鏈也在那副皮囊中，跟著皮囊一起被他活生生扒了。”
顧清俞擡起手做出剜心狀，警惕地盯著那個背對著所有人的青年。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或許已經不能稱作是人。
一具雪白的人體在地上瘋狂打滾，她每一次的動作，都有鮮血從白色光滑的粘膩皮膚中汩汩流出。
蕭矜予回憶著剛才觀察到的第三者邏輯鏈。
按照上司謹之前剝奪人皮、還能獲取對方邏輯鏈的效果來看，他現在不僅得到了赫本小姐的人皮，他還得到了第三者邏輯鏈。一個擁有兩條六級邏輯鏈的用戶，絕對是當下最危險的敵人。
然而就在眾人準備隨時發起攻擊時，站在航站樓的年輕男人突然咳嗽了兩聲。
接著，是大量血液從他的口鼻中噴湧而出。
林琥珀楞住：“什麽情況，怎麽回事？”
宿九州也瞇起眼，他手掌翻動，審判之矛在掌心浮現。
蕭矜予立即使用第四視角，仔細觀察。當他看清倒在地上的赫本小姐、以及那個艱難站立，接著很快跪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年輕男人時，蕭矜予雙眸微睜，嘴唇緩緩蠕動……
上司謹：“沒事咯，這是我邏輯鏈的最後一個岔點。”
蕭矜予：“什麽岔點？”
上司謹第一次回頭，他逆著光，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眾人，最終，他的視線定在那個被男人牽著的青年身上：“嘻嘻……你猜。”
……
“轟！”
世界轟然震動。
2047年3月29日07時14分。
一股磅礴堂皇的力量自華夏東南大地，猛然炸開。
高於十級地震的強烈沖擊波瞬間引發沿海一萬公裏的海嘯，頃刻間，三大沿海城市的居民慌亂地四處奔逃。但僅僅五秒後，大地停止震動。眾人停下腳步，仰望天空。
他們看見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長矛。
巨物般的長矛緩緩升向天空，橫跨兩省，矛尖指向位於華夏東方的海都。
旋即，長矛落地！
“嘩啦啦——”
一場傾盆大雨落下。
全世界，覆蓋A型輻射事件後尚有幸存者的98個國家，所有人無論膚色，無論年齡，無論性別……
他們一起走出家門，擡首望天，看著那落向大地的彩色大雨。
“這是啥子東西喲？”
“What’s that？”
“これは何ですか？”
……
華夏，海都。
蕭矜予睜開眼，他望著自己被人緊緊牽著的手，接著再擡頭，看向那個站在自己身前半步的男人。
寬天朗日，俊美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一只手緊緊牽著他，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手中握著一把極黑長矛。
蕭矜予立即開啟第四視角，看向審判之矛。
他驚訝地問道：“你升級了？！”
宿九州回首，定定看他，笑了：“應該還沒，但是快了。屬於盲盒的白色是因為太多彩色光點堆積在一起，所以形成的白光。而屬於審判之矛的黑色……”
蕭矜予替他回答：“是黑洞。所有光點都被這條邏輯鏈吞噬，看似黑色，其實是失去了所有顏色。”說完，蕭矜予自己糾正道：“其實也不能算是黑洞，畢竟黑洞雖然叫黑洞，但它並不是黑的，只是這麽叫而已——但我想，審判之矛吞噬所有邏輯因子，它斬斷別的邏輯鏈，靠得其實不是斬斷，而是吞噬其他邏輯因子……這點應該沒錯。”
另一邊，盲盒和顧清俞從虹橋機場的廢墟中爬出。
小朋友一邊咳嗽，一邊無語道：“怎麽回事，兩個六級用戶怎麽突然崩潰了。這還給不給人活命機會了，說崩潰就崩潰，哪有這樣的！那個什麽上司謹怎麽回事，也沒人攻擊他，他怎麽自己就暴斃了！”
顧清俞想了想：“估計這就是他說的另一個岔點。我們關於他的資料了解得太少，他這個邏輯鏈古古怪怪的，一點不像其他六級用戶使用得那麽隨心應手，不過威力確實很嚇人。”
林琥珀：“岔點是，用了自己也會崩潰？”
蕭矜予：“或許是，剝奪越強大的邏輯鏈，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吧。”
未成年聽得懵懵懂懂。
忽然，林琥珀伸出手：“彩色的雨？這雨居然有顏色，是水之刑？但我記得水之刑造成的雨水好像是偏灰色，也不是彩色啊。”
蕭矜予看向天空。
天空中，那把巨大的審判之矛壓住兩位六級用戶的崩潰後，緩緩消散。
宿九州隨口道：“其實所有人都找不到通往七級的路，或許是因為，原本根本就沒有那條路。”
林琥珀：“什麽意思？”
顧清俞琢磨道：“沒有那條路，原本沒有，也就是說——現在有了？在哪呢？”
宿九州沒有回答他們，而是稍稍緊了緊掌心青年的手，問道：“看見了什麽？”
蕭矜予仰起頭，他雙眸璀璨。
“我看見了，那個世界。”
***
恐龍從未希冀過天上隕石，可火石降臨，萬物湮滅；
生靈從未希冀過冰河死寂，但山川盡白，再無生機。
適者生存。
“那個世界是什麽樣的？”
“不知道，但我們一定會活下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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